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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节

这样的女人,美且肤浅,一直都是掌上明珠,应该也不愁男人娶。他无动于衷地想着,她有点像骨折的病人,刚进急诊的时候哭天抢地,恢复期间哀怨不已,但等骨头愈合,痛苦也抛在脑后,该吃吃该睡睡,总有自己的新生活。
  周津塬看着书,过了会,随手拽过一张白纸。
  他缓慢又精准地勾勒出一个兔子。刚开始是下巴,背后酒瓶,两只竖起的长耳朵;最后画出兔子的眼睛,那是和赵想容后背上充满敌意叛逆的刺青截然相反的一双眼睛,是一双透着宁静,平稳和俏皮,属于许晗的眼睛。
  赵想容偶尔有让他觉得窒息的瞬间。曾经在某天夜里,他曾经当场捉到她偷看许晗的信件,但黑暗中,赵想容的表情没有心虚,她很静地看着他,这个姿态眼神,周津塬差点崩溃。
  周津塬和纸面上的兔子对视,他提笔,在旁边写了四个字,“无人像她”。
  也许走神,最后一个字写错,女字旁居然写成走之旁,他打个x,这就更像“赵”字。
  他厌恶地皱起眉,把纸张撕碎,又开始专心复习。
  周津塬是决意要去香港交换,香港大学医学院的矫形与创伤骨科脊椎中心,也一直和他们医院有合作。
  他去年曾经参观过根德公爵医院的手术室,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香港医院叹为观止。今年,他依旧打算发表两篇sci。虽然比不上周老爷子能上新闻联播的有本事,但是周家的孩子总有自己的前途打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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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涂霆下个月就要过生日。
  涂霆提前跟剧组请好了一天半的假期,回城举办生日会。两人视频的次数变多,说话反而少,因为涂霆总是在他房间里练舞。
  赵想容只能通过视频看他跳舞。
  也许,别的女孩子认为这样的相处模式非常枯燥,但赵想容离婚后睡眠变得很差。她把平板摆在床边,入睡前和清醒后的第一眼,都看到涂霆像个机器人般反复地在练歌或练舞。
  “容容,早上好。”涂霆会在另一方打招呼,他轻描淡写,“你每天睡觉的时间太短。”
  还说她。涂霆才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。
  涂霆基本功很扎实,舞动起来那一种刚柔并济的力量感,非常稳的同时会勾起女人心底里的一种小小的隐秘的邪恶感,那是对男性纯粹肉体和荷尔蒙的关注。
  有关涂霆的打卡群,他的粉丝整天都会讨论“怎么才能睡到涂霆”,“看他跳舞时腰好,感觉他的肾也好”,“他从没拍过吻戏,但感觉嘴巴很软”这种低智问题。
  赵想容每天被文字和视频轮番洗脑,不禁想,涂霆的肾应该……挺好的吧?
  不过外人面前,赵想容仍然需要苦苦隐瞒两人恋情。萧晴说上次参加女儿的一个百日宴,她丈夫的同事一直问赵想容的微信号。
  “他是华北区的总负责人,四十五岁,单身,长得巨帅,但也离过婚。”
  赵想容心想,自己对老男人没兴趣,她现在有个腰好肾强嘴还软的小男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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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赵奉阳的车静静地停在大学门口,旁边是川流不息的大学生,朝气蓬勃。
  他的劳斯莱斯,已经很久没有漫长地等过女孩子。
  他对女孩子有特殊的要求,喜欢美腿,最好修长,细腻,脚踝秀丽。跳舞的女孩子经常o型腿,因为练功经常留下伤疤。所有女孩子里,他印象最深的是个美院的女孩子,苍白细瘦,在床上却热情似火。后来他们分手,那女孩子在一个月内去巴黎留学,每年依旧送画给他。
  苏昕抱着沉重的法语词典,她刚出校门,就被一个黑衣人拉到车前。劳斯莱斯的车窗缓缓地降下来,一个额头宽大,苍白得令人震惊的男人坐在车里面。
  早春的天气,已经可以穿短袖,但对方披着一身长长的黑色羊绒斗篷,所有的扣子都严丝合缝系到脖子上。
  “苏小姐,想搭便车吗?”赵奉阳彬彬有礼地问。
  苏昕警觉地退后一步,有种不祥的预感。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紧急拨号里储存的周津塬电话。
  大学门口的不少人正好奇地打量这一幕,赵奉阳做了个手势,苏昕被后面的人推进来。她失去重心,跌坐在宽大的车椅上,看到了赵奉阳脚边摆着的拐杖。
  轿车平稳地超前行驶,苏昕坐直身体。她很镇静,没吵没叫,坚定地看着赵奉阳。
  赵奉阳不禁微微地笑起来,有些时候挺佩服周津塬,找女人的目光还算可以的。
  他自我介绍:“我姓赵。”
  苏昕没有接话,心里默念一句,姓赵,那是赵想容的什么人?肯定是亲戚。她的脊椎微微发颤。
  这男人长着双鹰眼,身上的气场令人窒息。他轻轻咳嗽着,有点疲倦。
  苏昕终于开口,她问:“您……您找我有什么事?”
  赵奉阳慵懒地摸着手杖的黄金野兽头:“哦,听说你是法语专业的。我这里,有个小生意想和你谈。我后天要接待客户,打算包你一晚上,让你陪着他们。两个男人,双飞,不带套,我需要花多少钱?”
  苏昕呼吸滞住,眼睛里迅速饱涨起泪水。果然是无耻的赵家人。过了会,她坚决地说:“让我下车!”
  赵奉阳笑了:“我没问你愿不愿意,我只问你,我需要给你多少钱。”
  苏昕的背贴在车门,毫不犹豫地按了报警的键。
  赵奉阳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,他没有阻止,却放声大笑。为什么要阻止?过了会,苏昕的手机响了,周津塬给她打来电话,苏昕想接听,赵奉阳却抬起手杖,把那手机打落在脚下。
  寂静的车里,苏昕的手机一遍一遍地响,那声音令人瘆得慌。苏昕这辈子从没这么恐惧过,她死死咬唇,却不发出任何声响。
  赵奉阳上下打量她。
  回想起来,赵奉阳对许晗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。许晗是他第一个女人,但是,他们讨论的永远是赵想容。不过许晗也是特殊的,在许晗之后,他众多的前女友,好像都觉得他花天酒地是不想投入到严肃的感情生活。赵奉阳却冷笑,他就是为了肤浅庸俗的感情才找到她们。
  上床不会产生爱情,爽也不会产生爱情。他严肃的理由,只有一个。
  “苏昕,”他说,“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话说简单一点,但是,现在没人能救你。”
  车又行驶了几十米,突然停了。
  一辆鲜红色的宝马逆行而来。
  萧晴开车,她满脸惊慌。赵想容没等车停稳,就从副驾上蹦下来。
  她敲黝黑的车窗。
  赵奉阳降下车窗,他似笑非笑地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  赵想容巧笑倩兮:“我有话单独对你说。”
  赵奉阳给保镖使了个眼色,苏昕被粗鲁地拖着头发拽出来,推倒在路边。
  自从赵奉阳提完“找苏昕麻烦”那句,赵想容就留心赵奉阳的一举一动。今日萧晴本来提着点礼品,拉着她,一起来看赵逢阳,但找不到人,她俩很快赶过来了。
  赵想容恨苏昕,但之前往苏昕校园里送花圈,打了她一个耳光,这笔账就算算清了。比起苏昕,赵想容更讨厌别人管自己的私事,
  此刻,她伸出手,遥遥地指着苏昕:“你找她麻烦干什么?你要是真的想替我出气,现在当着我的面撞死她。周津塬和她在一起,就够我恶心好几年了,你又来找她?怎么着?这姿色配得上祸水两个字吗,当我赵想容是死的?”
  赵逢阳把手杖换了个手,他伸手握住赵想容的胳膊,笑说:“替你出气?这位是你离婚的功臣,我要重重奖励她。我现在正帮苏昕提高她的地位——这个傻姑娘,都有这么大的本事傍上周家儿子,怎么也该配一个司机和警务。周津塬包女人的手笔这么小,我都看不下去。”
  “你是个生意人,不好好养伤,这些都是你该管的闲事?如果爸知道这件事……”赵想容心一沉,她突然笑了,“周津塬一定松口气,他前妻和他前妻一家都是奇葩。”
  苏昕只看着赵想容弯腰趴在车窗,一手撑着车身,小腿修长,脊背和臀部形成一个极其美好的弧度,她知道,这群有钱且视人为草芥的烂人正在议论自己。
  她管不了那么多,咬牙爬起来,不管身子的灰尘,头也不回地就要跑走。
  这时候身后又一辆车行驶过来,车灯打在她脸上,苏昕几乎热泪盈眶了。
  周津塬赶过来接她。他刹车完就跳下来。
  “你不要找苏昕麻烦——”赵想容俯身说话,有人拽着她后脖领子,她被一股力道往后拉了一下。赵想容抬眼看去,周津塬已经把两个保镖打倒,他从车窗里把手伸进去,开始拳击赵奉阳。
  “周津塬!”她尖叫,“不要!”
  周津塬果然住手了,不过,他迅疾地绕开这一边的车门,要把赵奉阳拉下来。赵奉阳苍白的嘴唇裂开了,流下血,他冷声说:“揍他。”
  前方开车的司机也是壮汉,他二话不说地下来,保护老板。
  赵奉阳在座位上喘气,厉声说:“赵想容,去你车里等着!”
  赵想容早就退到一边,她原本就没想参与,很慌乱地站在旁边。
  这时候,苏昕朝着他们奔跑过来。年轻女孩子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倔强和不服,但是,依旧半点喊叫都没有。
  有那么一刻,赵想容突然间明白,周津塬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苏昕。
  许晗也是这种性格,她们表面柔弱,但内心是每临大事都很有静气的女孩子,而她做不到,她总是情绪化,面对突来情况根本无法保持冷静,
  几个男人不停地有身体碰撞的声音,苏昕找了根棍子,打其他人的后背。
  赵想容退后几步,耳朵里都是杂音,头痛欲裂。她目光下垂,只看到几个男人交错的皮鞋。
  “我上次告诉你,”周津塬喘着气对赵奉阳说,“任何时候,再动她一下……”
  保镖认识周津塬,不敢下重手,周津塬却是一拳打在赵奉阳空荡荡的大腿旁边。
  赵奉阳躲也没躲,他冷笑说:“你为许晗报仇?我告诉你,那女人在我床上躺着的时候,你他妈还在家里哭着写信呢。”
  周津塬的一拳落下来:“我会杀了你……”
  第40章 40
  周津塬最近的一次打架, 是在决定学医之前。他当时和那些朋友一路玩遍美国,最后在洛杉矶海边飙车, 他们攀比暴力与女人,金钱与酒量, 喝得酩酊大醉后用拳打破车窗玻璃, 用未经登记的枪,互相对准对方的太阳穴。
  旁边的女孩子都吓坏了,怯生生地来拉他们。
  周津塬早就回忆不起来,当初拿枪指的人是谁。他很失望, 对世界, 对许晗带着那么多秘密却又不发一言地去世, 以及他心里被活生生挖走的东西。周津塬毫不犹豫地开枪,不过, 是对着满天的繁星开了一枪,仿佛这样就能把月亮上的兔子打下来。
  扳机很紧,当周津塬想对着人开第二枪,虎口被震得流血横流。
  对方吓得把枪掉在地上, 周津塬无动于衷, 调转枪头,子弹上膛,打开保险,向身后的海洋开了一枪。他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回国,开始复读。
  今天白天结束考试,周津塬自我感觉考得非常好。他来苏昕学校来接她, 虽然晚上要值夜班,但下午可以腾出几个小时看场电影。他需要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悦。
  苏昕打落手机前,给周津塬共享了她最后的定位。
  周津塬开车过来,看到赵想容正轻佻地站在马路中央,车里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。
  性格温柔的人可能很难理解真实的血腥暴力,对周津塬来说,就像是粗心的护士递反了手术刀,像插洋葱的表皮般,刀刃直接割破胶皮手套扎进掌心。周津塬以为他很能控制自己情绪,但怒气在眼睛里燃烧,肾上激素让世界成了猩红色,那双手十分冰冷,从不紧张出汗,握笔的时候十分漂亮,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杀人
  保镖想用手肘扼住周津塬的喉咙,周津塬已经利索甩开。他盯着赵奉阳脆弱的下颚和腹部,只要打过去,内脏破碎就不成问题。
  “我上次告诉你,任何时候再动她一下,我会杀了你……”
  赵奉阳面色僵冷,因为周津塬用五指扼住他脖子。
  “许晗的事,你有罪……任何时候,你敢再靠近赵想容,”周津塬顿了顿,补充一句,“还有苏昕,我会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  两人都像狼般地盯着对方,货真价实地想杀掉彼此。如果周津塬手头有枪,他一定深捅进赵奉阳的食道管里再开枪。如果赵奉阳手边有刀子,他一定从肚子直扎进周津塬的太阳穴。
  前方停泊的宝马突然亮起了远光灯。
  它长久地鸣笛,急速朝着斗殴的男人们开过来。周津塬站在路中间,躲也不躲。他眯着眼睛,如果她要撞死自己,他根本不屑躲。
  那辆鲜红色宝马和他擦肩而过,两分钟后,警车的声音呼啸地响起来。
  宝马开到一个街区之外。